明珠千斛

鉴明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要亲亲他虐虐他

人生看得几清明(18)

第十八章

 

天享六年八月,帝旭册封霁风馆指挥使的养女方氏为淳容妃。

方氏曾男装戍边,后又官居三品,帝旭不仅未追究其欺君之罪,反而册封了妃位,朝中众臣的态度从一开始激烈反对已经转变成了默认。

原因无他,帝旭册封方氏的同时便收了其义父方诸手中的暗卫线报网。

虽未言明是革职,但鹰犬被拔了爪牙还有什么值得一顾的呢。更何况这所谓的“指挥使”本就是个尴尬虚无的位置,无阶无品,算奴才还是算主子全凭帝旭的喜怒。

说白了,这群大臣没有几个是真闲到想管帝王床上那点事的。嘴上说是唯恐祸乱后宫,心里想的其实还是映射在朝堂上的功名利禄。

方海市的事情,本就是因为忌惮方诸手中那密密麻麻暗卫眼线而做文章的筏子。现如今目的已达到,帝王纳个方氏还是圆氏的并不重要。

 

因暗卫营事宜皆已交出来,方诸如今得了清闲,几乎日日伴驾帝王侧。帝旭赏花带着他、游猎带着他、下棋叫着他、一日三餐恨不能都唤着他一起,可偏偏早朝时他连站在殿檐下候着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
帝旭似乎下定了决心让方诸从此游离于政务之外,莫说如昔日一般替笔朱批,方诸如连今御书房也进不得。

每日帝旭早朝或处理政务,便有穆德庆客客气气地来说陛下不忍指挥使操劳,请早些回去歇息吧。可到了下半日帝王得闲消遣便又遣人来唤,去得慢了半刻都要借题发挥一阵。

 

湖心亭上,方诸轻挽衣袖焚香净手。

鹰爪茶、蟹眼汤,他宽袍素衣席地跪坐,泰然取茶煮水。

帝旭高坐在对面,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修长素白的手指在精致茶器间翻飞,优雅熟练犹如信手拈花。

金法曹、石运转,间或发出的金石之声叮咚悦耳。

“得闲自煎煮,何羡折香枝。”帝王难得心平气和悠悠道:“你十二岁便能做此句哄得史太傅赞你‘才学不俗且心志淡泊,有颜回之风’。算起来,如今这般也算是归了你的本心吧。”

金石声止,松风初鸣,水刚好至二沸。方诸未答话,只取水暖盏,击拂点茶。

不消片刻涛生雪溅,他起身分盏,双手奉茶。

杯中浮雪生烟清香四溢,帝旭微微倾身接过,轻嗅闻香。

岸上几株不知隐于何处的桂子暗自生幽,秋风携着那馥香适时而至相得益彰,为本就极致的茶香更添三分韵味。

一分一毫皆是恰到好处,似乎连那风那花都是准备好的。帝旭回味片刻感叹道:“你果然是点茶制香的高手。”

这味道异常熟悉,他却很久没尝过了。昔日方鉴明虽为太子伴读,每逢沐休却更爱同他整日厮混在一起。清晨他邀方鉴明狩猎,午时方鉴明便拉着他煮茶调香。二皇子英勇有余但不修雅道,面对这些清欢小趣向来是笨手笨脚,方鉴明却从小便是个中好手。

游猎归来本就口渴,闻到这般清香他哪里还忍得住,通常等不及方鉴明分盏便上前端起茶碗牛饮,一边被烫得嘶嘶作声一边还要抱怨:“鉴明你这茶煮得是好喝,就是太繁琐了,再等你一杯杯捯饬完我早渴死了”。

方鉴明便笑骂着他暴殄天物上前去抢,偶尔嬉闹过了还会将茶盏打翻。那泼出的茶香四溢,似乎穿越过十几年的岁月依然留香,让此刻的帝旭一时也心软起来。

 

银色面具下的方诸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,只淡淡道:“不过是年少时的把戏罢了。”

他没说出口的是:少时只想煮茶调香不求折桂入朝,是因为二皇子仲旭不喜朝政只想做个散王驰骋游猎。现如今他蝇营狗苟搅弄风云,是因为端坐在明堂上被千万双眼睛盯着的是他的旭哥,在那个位置上一不留神便可能万劫不复,叫他如何放心。

 

帝旭并不知方诸心中所想,因忆起少年旧事心情不错,同方诸絮叨起了往事。哪怕对方多是沉默以对,他面上仍带着近来少有的怡然之色。

这样也不错,他忍不住想:如果方鉴明能一直这么陪在自己身侧就好了。只要让他被隔离在权政之外,除了自己别无选择和依靠,是不是就不会有前世的抛弃和背叛?

他们曾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挚友,可叹至今夹杂在爱恨和权术之间,要如此劳心费力地相互猜忌相互制衡。他时常会想,如果他不是皇帝,没有这么多责任和顾忌,也许他和方鉴明之间也就不会因为种种产生这般隔阂。

帝旭不禁感叹:“如果伯曜不死,坐在龙椅上的本不该是...”

方诸闻言,斟茶的手微微一颤,随即抬头郑重道:“陛下是天命所归。”

帝旭无奈一笑:“可是你没问我愿不愿意。”

方诸微愣。

“我不愿意。”帝旭望向远处的落日叹息:“我从不愿意困在这牢笼之中”。更不愿意同你走到如今这般境地......

“是臣的意愿,”方诸握着茶具的手指逐渐收紧:“一切都是臣的意愿......”

“罢了,不说这些了。”帝旭叹出一口浊气:“你如今有了空闲,这些日子就多来陪陪朕。”

“......是。”

 

 

茶过三盏,穆德庆适时地带人前来送些许添食。

其中有一盅桂花羹,他未等小太监们动手就亲手端到了方诸面前,带着讨好笑道:“指挥使快尝尝这甜汤,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为您准备的。”说着他看了一眼帝旭,见对方神情似是满意又大了几分胆子稍压低声音道:“这大师傅还是麟泰年间旭王府上的旧人,陛下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回来的呢”。

见方诸迟疑,帝旭也笑了笑:“我记得你以前最爱这甜汤,没少因为它到我府上蹭饭。后来连先帝都知道了,差点要为了你将这师傅要到御膳房。还是你说.....”

“陛下”,方诸仓促出声道:“臣不食甜。”

“什么?”帝旭被猝然打断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方诸侧目看了眼穆德庆身后跟着的几个内侍,恭声重“臣自素来不爱吃甜食,想来是陛下记错了。”

青海公方鉴明自幼嗜甜,但方诸不食甜,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。

“呵。”帝旭这才明白过来方诸的意思,在他感念旧日情谊时,这个人却在努力同过去分割。他似被气笑了,转脸问穆德庆:“你说,他是不是故意扫朕的兴。”

方诸起身施礼:“臣不敢。”

 

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,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,帝旭怒道:“不爱食甜?朕看你合该吃点苦才好。”说罢转身拂袖而去。

“指挥使您这是何苦呢!,陛下特意......唉!”穆德庆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气氛竟能在两句话间就变成了这般情形。

他上前刚想劝几句方诸,可一看帝旭大步流星已走了许远,又不得不去追帝旭:“陛下!陛下您慢些,小心脚下.....”

 

到了岸边穆德庆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,见帝旭面色阴沉忙带笑劝道:“嗨呀,指挥使的性子陛下最清楚,面冷心软罢了,何必同他置气呢。”

帝旭并没有被劝慰到:“心软?呵,你是没见识过他狠心的时候。”

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人的心能有多狠。前世因为权势和紫簪而狠心背叛他,此生又因为忏愧而狠心折腾自己。这个人,从始终都能轻易地放弃他们过去的一切情谊。

 

湖心亭内,方诸维持着施礼的动作久久未动。直到人已走远秋风袭来,他才缓缓站起。

桌案上徒留残羹冷茶,一派狼藉。他仍未回神般,盯着那碗桂花羹迟疑良久,最终还是倾身取汤匙自底部舀了一勺送入口中。

瓷盅最下方果然藏着几枚三宝蜜枣。这整碗羹的精髓也尽在于此,是昔日旭王府上大师傅的秘制:将莲子除去莲心以桂花填之,再嵌入去核的蜜枣之中蒸熟。一枚入口,甜中带糯,糯中又夹杂着清香,余味不绝。

记忆深处的味道在口中逐渐散开,往年旧事也愈加清晰,却不知为何舌根似乎泛起了一阵酸苦。

他从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。少时为了一碗甜羹闹得人人皆知,只是因为这甜羹是旭王府特有的。如此以来,他便有了常去旭王府上的借口。帝旭只当他是贪口,却不知他曾经的心中妄想。

方诸抬眸微眺,远处日已西落,落日融金映在金城宫顶的神兽之上,正是宫中换防之时。

他放下手中汤匙,缓步走出湖心亭,与方才帝旭离开的方向背道而行。残阳在他身后扯出长长的影子,似在挽留又似在催促。

没有人会真正的无欲无求,这世间总会有自己的求不得、舍不得,亦放不下......

 

 

因同暗卫营的割离,暗线们不再踏入,霁风馆如今冷清不少。除了管家和几个杂役,偌大的院中也只剩下陈哨子一个家将还在。

方诸自宫中伴驾归来后立刻唤了他来书房问话。

“昶王府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?”

陈哨子为难道:“指挥使您知道的,最近......”

最近方诸自己手中的暗卫营事都已尽数交,更何论他呢。方诸曾提醒他,此次不如同霁风馆割席,完全归属暗卫营。毕竟天子亲属和佞幸的家将哪个更有前途不言而喻。但陈哨子执意要留下守护其身边,也因此从暗卫营的隐形要职抽身,手中细作线尽数交出,无人可用。他自己分身乏术,便是偶去盯梢也无甚收获。

方诸自是了然,未等他说完便道:“近日又有一批鹄库商人出入昶王府。”

哨子没想到如此情景下他仍能及时掌握线报,迟疑着开口:“大徵境内的鹄库商人不少在做鹰隼生意。昶王殿下最喜饲鹰,同之来往也不奇怪......”

方诸不动声色地看过来,哨子也自觉说得勉强。亲王府上就算饲养鹰隼,也自有采买的管事去办,何必任由异族商人频繁出入府中。

最重要的是,方卓英临行前所言的那个鹄库人,俨然并非普通商人。仔细思索便知,那人一开始要称呼的,必然是“少主”二字。能将卓英认为少主的,很可能出自于其孪生兄弟夺洛——如今鹄库储君的身边。再加上其随机应变的临危不乱的本事,必然是个潜伏高手。不难推测,如今鹄库在天启已悄悄结下了一张隐形的网。而这种情形下,昶王府上再有鹄库商人频繁往来就很微妙了。

方诸淡淡问:“此事,陛下可知?”

陈哨子先是否认,忽而惊醒般抬头仓促解释:“属下是说,属下如今不再于宫中值守,并不知道此事陛下是否知晓此事。”。

方诸了然并不多言,只起身吩咐道:“备马,我要回宫一趟。”。

他才自宫中回来,如今再备马回去要做什么不言而喻,陈哨子忍不住出言劝阻:“指挥使不可,如今......”。

如今帝旭刚收回他手中的暗线,正是瓜田李下的时候,这时候让皇帝晓他仍能越过自己的权柄获得密报,岂不是引起更大猜忌。

更何况昶王作为帝旭仅有的手足,归朝以来颇受其看重。方诸无故窥探亲王府邸已是僭越,再如此直言不讳,恐会引起圣怒。

方诸不为所动,只冷声重复道:“去备马。”

陈哨子只得听命。

他暗中叹气,只要是涉及到那位的事情,方诸总是不计一切代价。只可惜圣心难测,帝旭从未给过他相应的信任。

 

 

御书房中,帝旭面色沉静如水,坐在御案前一下下敲击着案面。

上面单独放着两封暗线呈上来的密报。

一封是说最近坊间关于前太子伯曜之死的传言渐多。其中最为盛传的版本,便是昔日旭王为夺龙位佣兵自立,安排青海公世子方鉴明趁战乱逼死了太子,又谎称其为自缢。

而前一世,昶王起兵谋反的由头正是这一点:帝旭弑兄夺位是为僭帝。也正是这一番看似义正言辞的指控,使得一些前朝老臣转了态度。

其实细想起来,此事确实疑点颇多。当时仪王围城褚伯曜被困宫中,只有青海公世子方鉴明带一百亲卫潜入成功。后续突围受阻、太子伯曜自缢明志的说法,仅只是凭方鉴明的一面之词,太子并未遗有书字,亦无其余人证。毕竟当时贴身跟在褚伯曜身边的人,只有方鉴明一人活着突围出来。针对此事帝旭辨无可辩,因为宫内详情他确不知情,可潜入宫中带太子突围偏偏是他和方鉴明共同定下的方案。

第二封则是关于方诸的。派出追踪的暗线飞书来报:霁风馆前些时候悄悄遣出的人已至流觞。

帝旭嗤笑,看来重头戏终于要开演了。

 

 

下午刚被方诸毁了心情,正此刻因着这两封密报愈加烦躁。

此时内官又来报,方诸求见。

一腔的愤懑正无从宣泄,始作俑者却又去而复返。

帝旭看着面前行礼之人,突然有种冲动想问问他:前太子褚伯曜究竟是怎么死得?

这个问题他前世从未怀疑过方鉴明分毫。可是此刻结合总总回想起来,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。

 

在听得方诸说有要事禀报请他暂避左右时,帝旭冷笑道:“指挥使怕是忘了,你已不再统领暗卫营,并无探报之权。”。

方诸对帝王言语中的讽刺宛若未闻,只执拗重复道:“臣有要事,望陛下容禀。”

他跪在地上,虽是敛目垂首却背脊挺直,仿佛天生存在着能与任何人对峙的傲骨。

帝旭在对峙中妥协,不耐烦地挥退内侍。在执拗方面他极少赢过这人。

方诸对仅是退至殿门外的内侍仍有所忌惮,但也不便再多言。只低声禀报了鹄库商人之事。

他之前为避开宫中耳目接触暗线,不惜故意激走帝旭。但此事关系国祚,他对帝旭呈报定不会有所避讳。

 

帝旭闻言眼中温度逐渐降至冰点,再无半分下午的眷恋。

昶王府中常有鹄库商人走动。

前世一切便是从这里开始:先是密报,渐渐的便有了朝臣上书,明里暗里指责昶王同鹄库人来往过密。接下来便是昶王当朝哭诉请罪,请求帝旭下旨彻查自己同鹄库是否有勾结。

彻查的结果当然是没有。褚季昶勾结的是注辇,那几个鹄库商人不过是个障眼法,要的便是吸引朝廷目光。

亲王只因喜好多购置了几批鹰隼便无端受此猜忌,帝旭难免要多加安抚,也因此放松了警惕。

殊不知,明修栈道只是前序,后续的陈仓暗度才是真正目的。一月后,押运黄金前来置购的注辇商队便同昶王里应外合同时发难。再加之顾大成、阿摩蓝等人的相助,叛军势如破竹一时难以控制。

到了今时今刻,对方的第一步杀棋便是由方鉴明走出吗?

帝旭自嘲般暗叹,果然不该对这人抱有太多幻想。

瞥了一眼殿门外,计上心来。

 

门外守着的一个年轻内侍垂眼观鼻,耳朵却尽力偷听着殿内的动静。

突听殿内一声巨响,似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。接着是帝旭的怒斥:“你好大的胆子!一品亲王也是你配置喙的?”

低着头的内侍眼中精光一闪,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将消息传出去。



ps:看了一眼更新日期。。。。我有罪!脑内爽完了写出来怎么就这么难!我的恶趣味狗血梗啥时候能洒出来啊

评论(28)

热度(46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